第二十一回 参河督魏相枢上章 闹意气伊桑阿取辱-《康熙大帝——乱起萧墙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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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魏东亭谦逊有礼,淡淡言来,说得十分笃定。以他的身份,又断然不是玩笑。一时间不但靳辅、伊桑阿等,连陈潢一干人无不瞠目结舌。伊桑阿半日才回过神来,笑道:“魏大人,你可真能雪中送炭呀!”魏东亭听他话中有刺,但他涉世极深,从不惹是生非,便道:“雪中送炭哪里敢当,都是皇上的差使么。我那里能帮一把,总不好袖手旁观嘛。”说着,从袖中抽出银票递给靳辅道,“叫他们到南京海关府中提银子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怕不大合适吧?”伊桑阿突然觉得自己有受辱的感觉。这个魏东亭半路杀出,太莫名其妙了。忍了忍还是憋不住,笑道,“拆了东墙补西墙,那么东墙呢?”伊喇喀吃茶装聋子,崔雅乌是个不晓事的,便趁机说风凉话:“看来做官的都得交个好朋友,有门好亲戚,有了事就好有个照应啊!”宋文运踱到厅角不显眼处与陈潢、封志仁和彭学仁说闲话儿。

    “崔大人,你说什么来着?”魏东亭听着崔雅乌的话实在不地道,突然转脸问道。虽说笑着,崔雅乌竟被他的眼神镇得一凛,没敢再重复自己的话。伊桑阿却道:“河督与海关风马牛不相及,大人如此慷慨解囊,难怪崔大人起疑,就是学生我也觉不可思议。”

    “方才我一进来就说,这是皇差嘛。”魏东亭一心息事宁人,忙解释道。但伊桑阿却不领情,立即顶了一句:“可皇上并未降旨叫足下来管河务!”

    “皇上圣旨只是让大人巡视漕运,也并没叫您干预河务!”

    魏东亭一让再让,终于被激恼了,脸色骤变,双眼冒火,说道:“河堤决溃,河督应受处分,百姓有什么罪?我魏东亭职在总督,河务海务本就相通,出几两银子帮一下,大人这样挑剔,算是怎么个意思?”

    “我是钦差!”伊桑阿被顶得无言对答,梗着脖子拧上了劲,冷笑道,“靳辅辜恩渎职、决溃萧家渡,淹没七十余乡——来啊!”

    “喳!”

    “革去他的顶戴!”

    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,惊呆了所有的人。陈潢等人忙退出大厅,在廊下呆立,脸色都是雪白。靳辅从容跪下,摆手止住上来摘顶子的戈什哈,自摘了帽子,用颤抖的手扭下珊瑚顶子递了过去,口中说道:“臣,遵旨!”魏东亭却在旁喝道:

    “慢!”

    钦差革一二品大员的顶戴,如不奉特旨,除紧急情况,是要请旨的。伊桑阿此举属越权行事,他是要打一个下马威给魏东亭看。魏东亭当然明白,顿时气得浑身直抖,跨前一步,扬着脸笑谓伊桑阿道:“请足下暂时回避。”

    “唔,唔?”伊桑阿勃然大怒,“你有何资格让我回避?”

    魏东亭脸色阴沉,一字一板说道:“我奉皇上密谕,有话要问靳辅!”

    此言既出,满厅人俱都面面相觑。但既是皇帝密谕,那是无论何人都必须回避的,于是众人纷纷起身肃然告退。伊桑阿不料魏东亭有这一手,脸上一青一红,半日回不过神来,哆嗦着嘴唇“这个”了半晌,方无可奈何地立起身来,向魏东亭一躬,却身退下。魏东亭见他万分难堪,倒送了两步,在厅门口拍了拍伊桑阿肩头,诚挚地说:“仁兄,你自想想,不是你迫得我无法,我如何肯这样?东亭跟了皇上多少年,深知当今乃不可欺之主——足下办什么差都得常想着这个,万不可意气用事,自招罪戾……”伊桑阿只茫然看了一眼未及革掉顶戴的靳辅,点了点头,拖着灌了铅似的脚步出去了。魏东亭这才转身回来,盯着靳辅不语。

    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,一跪一立,久久没有说话,只一座御赐自鸣钟不紧不慢,有节奏地响着。

    “靳辅,”移时,魏东亭方道,“东亭奉旨问你。”

    “臣靳辅。”靳辅将头轻叩三下,“恭聆圣训!”

    魏东亭窸窸窣窣展开了折子。他每隔十日便有例行密折直奏康熙,有关天气阴晴、米价贵贱、河务赋税、官场角逐、派系相争、文词学术,甚或地方轶闻、笑话、某地演某戏都无不周备。折子里的天地头、边角、行间尽是康熙的批注。魏东亭挑选着与靳辅有关的批语,逐项盘问。如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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